諧星對上小王

漢書卷65丶東方朔傳第三十五

東方朔傳應該講的是東方朔,但是我們不忙著講他,我們先講講董偃。

董偃是誰呢?董偃家裡賣珠為業,十三歲跟著母親出入館陶公主家,館陶公主就是漢景帝的姊姊丶武帝的姑姑丶皇后阿嬌的母親。大家都叫他竇太主,因為她的媽媽是漢文帝的皇后竇太后。董偃面貌姣好,所以就留在竇太主家裡幫忙,幾年過去,男大十八變,董偃長得一表人才,為人溫柔愛人,出則執轡,入則侍內。 在館陶公主的先生堂邑侯陳午活著的時候,竇太主就跟董偃眉來眼去 ,因為竇太主竉信他的緣故,大家都接受丶奉承他,號曰董君。 原文見漢書卷65丶東方朔傳第三十五:

始偃與母以賣珠為事,偃年十三,隨母出入主家。左右言其姣好,主召見,曰:「吾為母養之。」因留第中,教書計相馬御射,頗讀傳記。至年十八而冠,出則執轡,入則侍內。為人溫柔愛人,以主故,諸公接之,名稱城中,號曰董君。

陳午死後,50多歲虎狼之年的竇太主哪裡耐得住寂寞,就大剌剌的納深具靈性的董偃為小王。 甚至於下令一天可以讓董偃花費黃金100斤丶錢百萬,帛千匹,董偃好朋友爰叔是爰盎哥哥的兒子, 竇嬰在七國之亂用兵時曾保舉袁盎,因此袁盎成為竇太后一派「註三」,爰叔才會常進出館陶公主的家,因而結識了董偃。爰叔經常聽到一些閑言閑語,勸說董偃必須替自己做好打算,最好就是讓武帝承認兩人的關係。

這第一步就是勸說竇太主獻出武帝喜歡的長門園,原文見漢書卷65丶東方朔傳第三十五:

初,帝姑館陶公主號竇太主,堂邑侯陳午尚之。午死,主寡居,年五十餘矣,近幸董偃。主因推令散財交士,令中府曰:「董君所發,一日金滿百斤,錢滿百萬,帛滿千匹,乃白之。」安陵爰叔者,爰盎兄子也,與偃善,謂偃曰:「足下私侍漢主,挾不測之罪,將欲安處乎?」偃懼曰:「憂之久矣,不知所以。」爰叔曰:「顧城廟遠無宿宮,又有萩竹籍田,足下何不白主獻長門園?此上所欲也。如是,上知計出於足下也,則安枕而臥,長無慘怛之憂。久之不然,上且請之,於足下何如?」偃頓首曰:「敬奉教。」

董偃依計行事,果然,收到長門園的漢武帝很高興並且把竇太主所獻的長門園更名為長門宮,原文見漢書卷65丶東方朔傳第三十五:

入言之主,主立奏書獻之。上大說,更名竇太主園為長門宮。主大喜,使偃以黃金百斤為爰叔壽。

這第二步就是想辦法見到漢武帝。

首先,竇太主稱疾不朝,漢武帝親自來探視,問竇太主有什麼要求,竇太主說:「希望皇上有一天到我的林園中,讓我為皇上助壽」,漢武帝是何等聰明的人,一聽就明白了。過幾天竇太主病好了,漢武帝來到竇太主家中,開門見山說:「讓我見見男主人吧(願謁主人翁)」「註一」。 原文見漢書卷65丶東方朔傳第三十五:

叔因是為董君畫求見上之策,令主稱疾不朝。上往臨疾,問所欲,主辭謝曰:「妾幸蒙陛下厚恩,先帝遺德,奉朝請之禮,備臣妾之儀,列為公主,賞賜邑入,隆天重地,死無以塞責。一日卒有不勝洒掃之職,先狗馬填溝壑,竊有所恨,不勝大願,願陛下時忘萬事,養精游神,從中掖庭回輿,枉路臨妾山林,得獻觴上壽,娛樂左右。如是而死,何恨之有!」上曰:「主何憂?幸得愈。恐群臣從官多,大為主費。」上還。有頃,主疾愈,起謁,上以錢千萬從主飲。後數日,上臨山林,主自執宰敝膝,道入登階就坐。坐未定,上曰:「願謁主人翁。」

竇太主立刻下殿陪罪後走到東邊的廂房,把穿著僕役的衣服丶戴著廚師袖套的董偃引見給漢武帝並介紹說:「這是我的廚師董偃」,不管是廚師丶司機,漢武帝很清楚這就是姑姑的小王,馬上賜給董偃上等的衣服,並邀請他入坐。董偃因為漢武帝稱他為男主人,十分高興,由於漢武帝的認同,很快的名聞全天下,再加上董偃十分的奉承,每天跟著武帝轉,武帝大樂,特別邀請竇太主丶董偃到未央宮前的正殿,要正式把他倆的關係召告天下。 原文見漢書卷65丶東方朔傳第三十五:

主乃下殿,去簪珥,徒跣頓首謝曰:「妾無狀,負陛下,身當伏誅。陛下不致之法,頓首死罪。」有詔謝。主簪履起,之東箱自引董君。董君綠幘ㄗㄜˊ傅韝ㄍㄡ,隨主前,伏殿下。主乃贊:「館陶公主胞人臣偃昧死再拜謁。」因叩頭謝,上為之起。有詔賜衣冠上。偃起,走就衣冠。主自奉食進觴。當是時,董君見尊不名,稱為「主人翁」,飲大驩樂。主乃請賜將軍列侯從官金錢雜繒各有數。於是董君貴寵,天下莫不聞。郡國狗馬蹴鞠劍客輻湊董氏。常從游戲北宮,馳逐平樂,觀雞鞠之會,角狗馬之足,上大歡樂之。於是上為竇太主置酒宣室,使謁者引內董君。

董偃種種的作為,大大的刺激了東方朔,因為取悅漢武帝是其立足朝廷的利基「註二」,因此上前訴說董偃的三大罪,漢武帝雖然覺得掃興,但是,為表示風度,就賞了東方朔黃金30斤,也是叫他閉嘴意思。同時把酒席移到北宮,並且叫董偃從東司馬門進來,司馬門是給管理馬匹的人用的,有貶低的意思,但是為了顧及竇太主的面子,之後東司馬門就改名為東交門。原文見漢書卷65丶東方朔傳第三十五:

是時,朔陛戟殿下,辟戟而前曰:「董偃有斬罪三,安得入乎?」上曰:「何謂也?」朔曰:「偃以人臣私侍公主,其罪一也。敗男女之化,而亂婚姻之禮,傷王制,其罪二也。陛下富於春秋,方積思於六經,留神於王事,馳騖於唐虞,折節於三代,偃不遵經勸學,反以靡麗為右,奢侈為務,盡狗馬之樂,極耳目之欲,行邪枉之道,徑淫辟之路,是乃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偃為淫首,其罪三也。昔伯姬燔而諸侯憚,奈何乎陛下?」上默然不應,良久曰:「吾業以設飲,後而自改。」朔曰:「不可。夫宣室者,先帝之正處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故淫亂之漸,其變為篡,是以豎貂為淫而易牙作患,慶父死而魯國全,管蔡誅而周室安。」上曰:「善。」有詔止,更置酒北宮,引董君從東司馬門。東司馬門更名東交門。賜朔黃金三十斤。

因為這個緣故,漢武帝對董偃就沒有那麼熱絡了。董偃雖然只活了三十歲,和竇太主算是有個好結局,董偃丶竇太主死後一起葬於霸陵。 原文見漢書卷65丶東方朔傳第三十五:

董君之寵由是日衰,至年三十而終。後數歲,竇太主卒,與董君會葬於霸陵。是後,公主貴人多踰禮制,自董偃始。

諧星東方朔對上小王董偃,給了漢武帝機會…..

漢武帝願意承認董偃是竇太主的男主人,並不是個偶然,應該是其去除竇氏家族勢力的一部份(漢武帝如何削除各個勢力見 窮兵極欲殺子立幼 西漢由盛而衰)。先讓竇太主因為董偃而有了淫亂的名聲,之後,竇太主兒子堂邑侯陳須就是因為淫亂丶兄弟爭財的壓力而自殺,堂邑侯這個侯國被漢武帝給除掉了,這種事情發生在身為武帝表兄弟的陳須身上,怎麼看陳須都不至於被逼自殺,明顯是武帝先以竇太主小王之事搞濫陳家,之後再進一步消滅之,至此,徹底解決了「竇太后」一派的勢力,漢書卷97、外戚傳第67原文如下:

明年,堂邑侯午薨,主男須嗣侯。主寡居,私近董偃。十餘年,主薨。須坐淫亂,兄弟爭財,當死,自殺,國除。

竇太主的女兒阿嬌皇后下場很慘,被「武帝」廢了、打入冷宮「長門宮」,也就是阿嬌老媽捐獻的竇太主園。 漢書卷97、外戚傳第67原文如下:

使有司賜皇后策曰:「皇后失序,惑於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璽綬,罷退居長門宮。」

阿嬌死後更慘,無法葬在皇家墳墓?,只能葬在葬霸陵郎官亭東方,漢書卷97、外戚傳第67原文如下:

後數年,廢后乃薨,葬霸陵郎官亭東。

「註一」日文丈夫是叫做主人可能源自漢武帝這一句「願謁主人翁」。見漢書卷65丶東方朔傳第三十五:

上曰:「願謁主人翁。」 主乃下殿,…,之東箱自引董君。…。當是時,董君見尊不名,稱為「主人翁」,飲大驩樂。

「註二」漢書將東方朔單獨列傳,有過度吹捧的嫌疑,在史記中,東方朔主要在滑稽列傳被提到,而且是由「褚先生曰」這八卦型態出場。依太史公自序所言:「不流世俗,不爭埶利,上下無所凝滯,人莫之害,以道之用。作滑稽列傳第六十六。」,雖然並未貶低滑稽之人,但是也沒有看重的意思,班固的漢書會特別看重東方朔,可能是因為欣賞他的文學才能,這由班固特別著重漢書藝文志可見一般。

既然講到史記滑稽列傳,順便説個題外話,日文稱自己為「僕ぼく」可能源自於史記卷126丶滑稽列傳第66:

使張儀、蘇秦與僕并生於今之世

「註三」 竇嬰在七國之亂用兵時曾保舉袁盎, 因此袁盎成為竇太后一派…

袁盎、鼂錯兩人間的爭鬪其實反應的是景帝和老媽竇太后之間的矛盾,景帝老媽竇太后想讓心愛的小兒子梁王繼帝位,鼂錯是景帝的管家,自然站在景帝這一邊。講到竇太后,別忘了其侄子竇嬰,竇嬰在七國之亂用兵時曾保舉袁盎,那時,大嘴巴袁盎正因多話被貶回家,得了官位的袁盎自然向竇嬰靠攏,也就成了竇太后派,原文見史記卷107、 魏其武安侯列傳:

嬰乃言袁盎、欒布諸名將賢士在家者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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